北投喵日常

孫正大：「機會教育是最好的導師。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撰文∕柯延婷

        生意足跡深耕新興市場，近年更積極往全球拓展的「捷拓實業公司」總經理孫正大，做生意以強勢和霸氣聞名，在他的公司裡沒有「可能、或許、差不多」這樣的說法，聊起和女兒之間的教育觀點，與其說是一個父親的立場，其實更像是一個鐵血老闆對員工的管教。

        由於女兒孫婕對自己的事業很有興趣，孫正大便以同樣的標準要求孫婕，甚至更嚴厲地提醒她：「沒有精準的答案，就不要回來見我。」近年孫正大也開始實際讓女兒接觸公司的業務，頗有期許她成為接班人的意味，父女倆一天常常通好幾次電話，但是講的都是公事。父女之間除了親情，更同時重疊了為事業打拼的向心力，事業成了維繫、為親子關係加溫的關鍵，這是非常罕見的情況，想必也是許多渴望第二代接班的實業家所羨慕的。問他怎麼能辦到？孫正大說：「我是諄諄誘導，從不強迫。」

        他說，如果今天女兒想學的是音樂、是藝術，他會尊重她，扮演一個支持者的角色。但是，今天既然孫婕對他的事業產生興趣，選擇走上接班人的路，那麼孫正大就必須跳脫一個「疼愛女兒的父親」的角色，變成一個「嚴刻的接班人訓練者」換言之，孫正大應對這樣親子∕事業的重疊關係，他所抱持的立場就是：「今天，你既然決定了要走我這一條路，那麼在你比我更行之前，一切聽我的。」

機會與經驗是最珍貴的導師

　　孫正大對女兒的教育，一向借重實務經驗。在孫婕還小時，孫正大就常帶著她去外地出差、見習，走訪了許多國家；有些地方甚至把小女孩嚇得嚷嚷絕不去第二次了！但是，這是孫正大的用心良苦，他想讓女兒知道，賺錢不是容易的事。「做生意，不是在辦公室打打電話就行了！」孫正大感慨的表示，他不止一次告訴女兒，自己是真正白手起家的人，眼前的一切並不會因為彼此的血緣之親而無條件留給她。「在公司裡多的是跟隨我二十、三十年的老員工，妳不夠努力，就別想接手我的事業，我要的是讓這個企業永續經營下去，誰能把公司維持得好，誰才是我要的接班人。」

曲線人生所帶來的珍惜教育

        會對事業如此兢兢業業，認真希望女兒不要因為「富二代」而失去企圖心，這或許是與孫正大本身的成長經驗有關。孫正大不避諱提起自己是孤兒出身，求學以來沒有什麼資源可言，因緣際會下他拿過農藝、法律兩個截然不同的學位，出社會後從基層業務員做到Top Sales，再成立屬於自己的公司，後來重回學校拿了台大EMBA的學位，這一路走來曲曲折折，孫正大並沒有抱怨，相反的，他認為這樣的自己比「一路直線」――從小就很優秀，直升榜首高中、大學的順遂人生，擁有了更有價值也更紮實的成功經驗。

     然而，對比受父母用心栽培到邁阿密當小留學生，會說中、英、西班牙三國語言，從柏克萊大學畢業的孫婕，她的優秀背景正是孫正大所憂心的「直線人生」。孫正大說，現代的年輕人對生活充滿浪漫的想像，卻少了一份企圖心，常常認為「錢，夠用就好」但他不認同這樣的觀點，尤其出現在視為接班人的女兒身上。他說，女兒現在對工作與生活的分配比重，是60%比40%；與現代多數只知玩樂的年輕人相比，也許已經算是很難得了。但是，想要用永續經營一個企業，這樣對工作的熱忱與奉獻根本不夠

     「我自己是以95%的工作、5%的生活在分配，你就算不能跟我一樣，我所能接受的底線，也必須是85%、15%；珍惜，並不是光守著眼前有的就夠了，而是要更加倍努力去維繫、擴增你所擁有的一切。」

如何讓從小衣實無缺的孫婕感受這樣的意義？孫正大分享了一個買寵物的故事：有一次，孫正大帶女兒去寵物店選狗，女兒中意一隻很會撒嬌的馬爾濟斯，一抱進懷裡就放不下來，而孫正大想買的是另一隻漂亮的博美狗。孫婕很為難的看著爸爸，問該怎麼辦？孫正大要她自己做選擇。乖巧的孫婕選了博美狗，因為她很清楚爸爸是付錢的人，兩隻狗兒都很名貴，不是隨口能要的禮物。但是，後來孫正大決定把兩隻小狗都帶回家。看著女兒散發光彩的眼神，孫正大機會教育的告訴她：「是不是覺得有錢真好？」孫婕開心地點頭如搗蒜。

身教做得好，才有大格局

        見過孫婕的人，通常都會對她的聰慧乖巧留下深刻的印象，如何教出這樣的女兒，也是孫正大許多親朋好友想知道的事。曾有長輩詢問過孫婕：「妳爸爸是怎麼教妳的？把妳教得這麼乖、又懂事。」小妮子半開玩笑的回答：「你要是也有這麼一個爸爸，就知道想不聽話都很難。」簡單的一句話，道破了孫正大在管教上的嚴厲。

但是，聊起懲處，孫正大搖搖頭：「我從不體罰女兒，」隨後又笑著補充：「我女兒也說，我瞪人一眼就不得了了，還用得著出手嗎？」孫正大的管教哲學，是身教重於言教，把女兒帶在身邊一起工作的做法，就是最典型的例子。當然，兩人之間不可能沒有衝突，這會不會影響父女之間的感情呢？孫正大說她和女兒都是脾氣很拗的人，但好處是兩個人很有默契，當其中一個在鬧脾氣時，另一個並不會在氣頭上爭，等過了一陣子再來摟一下，說兩句體己話，父女總是父女，不愉快很快就忘了。

孫正大很有自信的說：「我的女兒很明白，我不是為了個人理由而罵她，我會責備她不是因為情緒，通常我的責罵是為了她好，有時候我們並不明白，你的一言一行，看在別人眼裡是怎麼想；那些和你接觸的人，到底是怎麼看你。」

　　如此的教育格局，也反應在孫正大如何看待自己在工作上所扮演的角色。他提到自己和新興市場國家做生意時，從不用唯唯諾諾的態度去應對，也不會為了談成生意，隨意降價或讓步。孫正大說，他曾經碰到過一個很傲慢的商人，見到他撇頭丟一句：「你們台灣做的東西品質很爛！」換作別人，可能被這下馬威給嚇到了，不明究理先道歉再說。

　　孫正大卻冷冷的回覆對方：「你若是都用這樣的態度和價格做生意，你當然只會買到品質很爛的東西。」這一番話，無非是給客戶當頭棒喝――出什麼樣的價錢，買什麼樣的貨色，有誠意做生意的人，才會提醒你這一句最老實，卻也最多人忽略的基本概念。由此可知，孫正大是從教育客戶的立場在做生意，他認為一個來自台灣的生意人，銷售的不只是台灣的品質、技術，也包括了我們的名聲。因此，孫正大堪稱是以「大使的格局」在處理跨國生意，用一張又一張的訂單，為台灣在國際上爭取到了尊嚴。

做人要有彈性，在女兒身上學會謙虛

        提到想分享給女兒的價值觀，孫正大毫不考慮的說：「做人要多一點彈性，要懂得打破框架」而這個啟示，也是來自孫正大一次切身的經驗。「有一次，我到沙烏地阿拉伯去談生意，中途內急向對方借廁所。進去一看，糟了！除了馬桶以外只擱了一盆水，沒有衛生紙。我氣呼呼的出來，告訴對方這樣的廁所我沒辦法上，沒有衛生紙要怎麼清理？結果，阿拉伯人很困惑的回答我，你不覺得用水洗比用紙擦更乾淨嗎？為什麼非執著於非用衛生紙不可呢？」這段話點醒了孫正大，讓他學會什麼叫做「放下框架」；當人如果不懂得放下框架，保持彈性與學習的心，是無法跟得上這個不斷進步的時代。

這一點，孫正大也覺得是台灣年輕人對照內地年輕人，唯一且可貴的優勢；畢竟內地的社會與教育觀點，比不上台灣這麼民主開放，因此，論企圖心與競爭力，孫正大認為台灣年輕人未必有勝算，可是至少我們還贏在高彈性、思緒夠靈活，這是內地短時間尚追不上台灣人的部分。

        有人說，子女是父母最好的教練，問起孫正大是否從孫婕身上學到了什麼？他說：「我從她身上學會謙虛，比起我，她做起事顯得圓融多了。」孫正大二、三十年前踏進這個市場，專門開發新興國家，做的是「鬼子的生意」；「你或許不用去欺負別人，但是你不夠霸氣，就是等著別人欺負你。」孫正大鏗鏘有力地道。但是，三十年過去，捷拓實業的業務範圍已慢慢轉向西歐、北美等成熟市場；和不同的人做生意要有不同的技巧，穩重謙虛、圓滑的行事風格，是孫婕的優勢，也是孫正大自認所欠缺的部分。而這一點優秀的特質，孫正大很客氣的把功勞讓賢給太座。

        採訪到末，孫正大與我們分享幾張與女兒的合照，其中父女依偎時的那份溫馨，看得出孫正大對兼俱自己與太太的特質，顯得剛柔並濟的孫婕非常驕傲。照片中眼神明亮的孫婕，也讓人確信不久的將來，她必然會更加成長、蛻變，成為父親心目中最理想的接班人。父親永遠是父親，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女兒的愛存在，這一切，在孫正大靦腆溫柔的眼神裡，是騙不了人的；照片早已說明了一切。

孫正大給女兒的叮嚀：（Tips）

◆    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。

◆    不要停止學習，時時都得做準備。

◆    做人要懂得保持彈性。

◆    朋友，是懂得說傷你的話的人。

◆    永遠記得現在只是開始。

〈採訪側記〉

        結束採訪要離開時，我們在公司門口碰到了孫夫人。一聽我們是來採訪關於教養的議題，孫夫人哈哈一笑地說：「我們都沒什麼在教呀！『種』好比較重要」如此謙虛又幽默的說法，或許反應了「教養」這門學問，始終關乎父母本身是怎麼看待親子關係；又以怎樣的姿態、格局、教育觀去與子女互動，真的並非依循白紙黑字的學理就能了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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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本文刊載於2010臺大EMBA精英誌 Summer